临近中午时,付云浅终于醒过来了。
整个身体只有脑袋和双手还能勉强活动,眼神涣散,张了张苍白的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阿烟,妈妈没事。
谷烟和外婆都红了眼眶。
医生说至少得住院治疗半个月。
也就是说今年春节在医院度过了。
她现在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勉强喝下一些骨头汤。
下午时,谷陌来了,一个人。
他提着两个大袋子,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
先和外婆打了招呼,然后放下手里的袋子,“这是一些生活用品,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一下就把妈换到单人病房,比较安静和方便。”
谷烟低着头给付云浅掖被子,不看他,也不说话。
谷陌走近病床,半俯下身靠近付云浅,轻声问:“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付云浅情感脆弱得很,好不容易见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眼泪划过眼角,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充满深情地看着他,抬起手来想要去触摸他。
“阿陌……”
从小就被送出国,母子俩虽然时常电话联系,但直到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她都未曾参与过,说起来,她最亏欠的便是谷陌了。
谷陌见状赶紧握住她的手,冲她浅笑:“是我,妈。”
兄妹俩人的性格都遗传了爸爸的沉稳内敛,妈妈的柔软温情,只不过谷陌更中和这两种性格,也让他看起来就没有那么难相处,而谷烟却是恰好相反的,她的柔软往往只藏在心底,鲜少会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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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陌决定留下来直到付云浅康复出院,因此他把外婆和陆白送回了云来村,顺便带了谷烟换洗的衣物回来。
转移到单人病房后,付云浅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谷烟很着急,护士解释这是脑淤血引起的意识障碍,容易嗜睡。
谷陌回来后,带她去楼下吃饭。
他特意订了一个包间,看起来是要和她促膝长谈。
一直到一顿饭用完,他才慢慢说道:“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是啊。
谷烟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想问的太多,一时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那我就慢慢跟你说吧。”
看出了她的纠结和欲言又止,谷陌轻轻道:“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情,你肯定也想到了,我为什么明知你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还要把爸和陈姨带过来。”
这一点谷烟确实不解,他应该早就预料到了早上她会作出那些激烈的反应,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来这里。
“因为我想要你自己做选择,我不想让你在知道真相后还要一再隐忍,在直面这件事情时,不论今天早上你是选择冷漠以待,随他们来去,还是像你所做的那样大骂一顿发泄愤怒,那都是你的选择,你有权力。只要你不要憋在肚子里,任它发酵生长然后吞没自己,不论你做什么回应都是好的。”
谷烟有些诧异,在所有人都选择隐瞒她的时候,她的哥哥,其实是希望她知道并且直面这件事情的。
“说起来,还得感谢苏君鹤,是他一句话点醒了我,”谷陌轻笑,“他说,我们这些人,口口声声为你好,却从不考虑你的感受。”
也正是在这句话之后,他开始任由谷烟自己做选择。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当时家里大火,陈家找咱妈谈条件,妈同意了,并选择不告诉你,是不想连累你,不想让你在新家庭中过得不幸福,不管对与错,这是妈的选择,我们尊重她。而我的选择,是按妈希望的那样与爸和陈姨和睦相处,把乐乐当亲弟弟。”
谷陌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去擦谷烟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当年的事情,我也消化了很久很久,陈姨并非有意破坏我们的家庭,只是她有一个疼她至极的父亲,才害了妈和你。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谁开脱或者为谁加责,我只是来告诉你事实,至于以后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就算是不解恨还要大闹一场,闹到法庭上去,我也站在你这一边。因为,我们没有错。”
说着这样坚定人心的话,他还是半开着玩笑又补了一句:“当然了,我知道你并不会那么做的,所以我也就说说而已。”
他知道,就算是为了付云浅和外婆,谷烟也不会真的非要和他们把这恩怨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付云浅不会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谷烟心痛得要命,为什么她会有一个这样温柔至极的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