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林记之前，烟儿给许志卿化了妆。
还是昨天的那个样式，明黄色的逍遥巾，面皮、脖子上抹了淡墨，眼角、唇边点了鱼目大的痣。
铜镜中的脸，怎么看怎么舒服。“烟儿，你说这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我所里李德清这个粗坯昨天也是这样为我化妆，教他一弄，我看自己就像个砒霜中毒面上乌青的死龟婆。可是烟儿你的手怎么能这么巧呢，看见这张脸，我都爱上了自己，想娶了自己！”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温婉如柳烟，亦是禁不住扑哧一笑。
许志卿到了林记外面时，真给绵延不绝的车阵惊呆了。“亭风，这该有多少大车啊！”
“总旗大人，总计不到九十辆，武宣全县的大车都不够数，又请人从临县找了一些，勉强够用。”
许志卿想想也是，十五万斤盐呢！
林记底楼全部坐满了便装的天狼战队队员，连楼上包厢也差不多占满了，只剩天字第一号和第二号包间，赵亭风足足拉了三小队人马过来。
一个年长的管事脸上笑得像朵盛开的老菊花儿，将许志卿引上楼。
许志卿颇为不满，“怎么，掌柜的对我有意见了？”他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人家怕是连砍死自己的心都有。
管事吓得直摇手，“不不不不不，大当家的，掌柜一直在等大当家的，突然有急事，临时出去了。”
“哦？这么晚会有什么急事呢？”
“这个小人就不得而知了，要不就是现银不够数？”
管事这时已经推开天字第一号包间的门，许志卿鼻头翕动，仿佛嗅到了一股异香。管事招呼一声，“大当家的，掌柜临走前说了，请您先喝着。”随即退下。
许志卿刚转身进去，赫然发现席面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绝色少女。跟着他进了包间的赵亭风见这阵势，瞬间秒懂，悄无声息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而两个少女见许志卿进来，两对美目在他脸飞快掠过，都起了身，冲他盈盈一拜。
许志卿大大咧咧坐到主位上，看也不看她们，扫了一眼席面上，顿时有些不解。心道，这老东西不按常理出牌啊，怎么给自己这么大的面子，青城山的名头又这么响了？
席面上只摆了四张椅子、四副杯碟，看这阵势，掌柜是要和自己一对一喝花酒？
两个少女见这个山大王并不在意自己，甚至瞧也不瞧上一眼，玻璃心碎了一地，神情异常委顿。今日周管家送她们过来的时候，可是说了重话，若是没能侍奉好贵客，回头有她们的好果子吃。于是一齐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丑翻了天的土匪，盼他采撷呢。
她们哪里知道，这个大王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邦女郎、川岛芳子这些冷艳杀手，唯恐她们身上涂了砒霜呢。
门忽然被推开，掌柜火急火燎进了包间，满面春风，拱手一礼，叠声道，“抱歉抱歉！大当家的，万请宽谅则个！唉，鄙人一直在馆中恭候大当家的，未料家中女眷突然有疾。这实在是失礼了。”说着，亲自取了酒壶，为许志卿和自己满上。“这杯酒敬大当家的！”直溜一声干了。
许志卿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哪有被人宰得那么狠，还如此热情款待下刀人的？这世上，哪有这么贱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心中想着，手上却是不慢，跟着把酒干了。
掌柜伸手揽住身边的少女，又对许志卿身边的那位眼中厉色一闪，那少女吓得心尖一抖，慌忙抵近许志卿的身边，两条藕臂用力抱住他的大膀子，一张玉脸则爬上他的肩，下巴调皮地蠕动着，直至软香润湿的两瓣唇在许志卿的颊上轻轻一啄，然后附在他耳边，嗲嗲地，“公……将军，奴家不好看么？”
许志卿心道，日他令堂的，公子就公子吧，小爷我难道还当不起这声公子吗，硬生生把我叫成公将军？心中这样想着，耳朵里却被她樱桃小嘴呵出的热气撩得痒痒的，膀子动也不敢动，实在不愿惊动那堆软得蚀骨的白兔。蓦然扭头，看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便胡乱回了一句，“好看，比千日红还要好看!”
少女惊喜地霍然一扭身子，仰起头感激地看着他，“真的么？”
掌柜却轻咳一声，“莲儿，怎么不给大当家的敬酒布菜？”
许志卿挣出膀子，转手轻轻地搂着这个叫莲儿的，心中却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掌柜的，我们昨天约定好的事……”他说到这里又停下了，眼睛却看上了莲儿的三千青丝，又想起了后世那首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心中虽这样想着，手上并没有任何动作，那是他穿过青丝的“初手”，铁定要留给柳烟的！
掌柜听许志卿话说了一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等自己主动说呢。“大当家的放心，食盐一千石，白银二千两，鄙人已经全部备妥。”
许志卿眉毛一挑，饶有深意地看了掌柜一眼，嘴角叼着一抹弧度。
“大当家的，我们东家说了，这多出来的一千两，就当是林记表达合作诚意的一点心意。”
许志卿这回吃惊不小，怔怔地看着掌柜。
掌柜使了个眼色，莲儿慌忙斟满酒，倒入口中，接着，款款坐到许志卿腿上，两只温润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脸，美目直视他的眼睛，半痴半迷，缓缓贴上了自己的唇，一股温软的苍梧清汩汩渡入许志卿的口中。
掌柜道，“大当家的，我们林记和青城山因盐结缘，尽管开始有些误会，但并不妨碍我们今后精诚合作，这实在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不知大当家的有没有兴趣？”
“合作什么，怎么个合作法？”
“眼下我们林记的食盐生意，广西以外，最远只做到了黔东。因为人手紧，外省的体量一直上不去，不过是聊胜于无，而黔中黔西、云南、川蜀几乎还是空白。大当家的既然人多势众，我们两家何不互补短长，一起发财呢？如果大当家的觉得可行，林记就把外省的食盐生意交给青城山打理，盐由林记负责供应，青龙山专务行销，所得利润五五分成！”
“你就不怕我青城山黑了你们的盐或者钱？”
“一锤子买卖如何比得过长年的富贵，大当家的是聪明人，不然青城山也不会有如此的实力不是？”
许志卿哈哈大笑，猛拍一掌，霸气侧漏，“成交！至于合作细节，待我军师明日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