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若认得那是王家长房嫡孙五郎王睿的夫人,她在出阁前是桓家的女儿,容貌才学都是一流,只是比王睿大了几岁,一直不被王睿接受,但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平日里设宴作诗,倒是过得惬意。
她注意到这位桓夫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吩咐了身边的婢子,婢子领命离去,没多久带了一众仆从走到河岸边上,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木盘,上面放着砚台或是纸笔,又有些果子,等这些在水面上铺开,才听到桓夫人说,“众位都坐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能点上这流觞曲水的题,如今东西已经备齐,我们何不效仿古人,也来做那曲水流觞的游戏?”
还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王娴当先开口应道:“嫂嫂说得是,只是阿娴不善笔墨,只期盼着这作诗写字的事情不要落在我头上才好。”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顺势又引到了萧清若身上,“听说萧姐姐也擅作诗,阿娴很是期待呢。”
骤然被点到名字的萧清若闻言只是笑了笑,淡淡应一句“说笑了”。
王娴是故意这样说的,旁人不知,但萧清若自己可知道……她哪里擅什么作诗,王娴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她当众出丑罢了,她面上淡定得很,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只希望那杯子千万不要停在自己身前才好。
但有句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萧清若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木杯,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偏有婢子将纸笔呈上来,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这是曲水流觞的开篇,众人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她。
“那便以水为题,不限韵,六娘请吧。”桓夫人语毕微微一抬手,再配上一个得体的笑。
萧清若硬着头皮从水中捞起那只木杯,将里面的酒饮尽,然后又提起笔,对着那张雪浪纸发呆,她这时候脑子里空空的,别说押韵了,就连打油诗都没有,但忽然之间有一道声音响在她耳畔,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上去清洌洌的,像是山间清涧,又仿佛蟠楼的千日醉,还没开始饮,酒意就已经让人醉了三分。
“我说,你写。”那个声音响起。
萧清若没有回头,她心中有了计较,既然有人愿意帮她,那自然再好不过,于是她悬腕提笔,在那人又是清冽又是醉人的嗓音中将一首诗写出来:
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
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
四句诗既有哲理又带着对于生命的辩证,若非通达之人不能写出,当这首诗被侍从拿给桓夫人看的时候,桓夫人看着那四句诗,久久不语。
“六娘大才。”她说。
“惭愧。”萧清若是真的惭愧,这无疑是在作弊,她也觉得自己当时实在是大胆,连是谁在帮她都不知道,就敢真的照着他说的去做,只是不知道之后会如何。
但这时候已成事实,没法更改,她注意到王娴的目光,带着无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