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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晏曜雪喝止住她接下去要说的话,用眼神示意婢女将人带下去休息。

燕蓁眼观鼻鼻观心,对于晏曜雪的谨慎十分了然。今日若她不在场,晏李二人定可以把酒诉衷肠,毕竟她与她们刚刚结识,此事涉及皇家,传出去非同小可。思及此,她主动提出离开。

“晏姐姐,我饮了酒有些不适,今日便告辞了。”

她见晏曜雪犹豫着想要开口,便对她安慰一笑,道:“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不会多事。”说完便行了一礼,带着灵雨离开了。

上了马车,一路相安无事回了府,就收到萧允岸的传信约她一叙。燕蓁当即明白,这是前些天的调查有了结果。

翌日,她扮了男装来到约定的地点,命人将马车停在街角一处不显眼的角落。不多时,萧允岸便抬腿利落地上了马车,挤在她身旁坐下,没头没脑的上来就说:“喜欢吃炊饼吗?”

燕蓁不明所以,眨巴了两下眼睛,乖乖回答:“不是非常太喜欢。”

“那你都喜欢吃些什么?”问完又自顾自的回想,“我听燕非提过,你喜欢吃甜的,除了甜的以外呢?”

“萧哥哥,今日不是有正事要说吗?”

闻言他后背往车窗处一靠,一副被浇了冷水的样子,阴阳怪气道:“原来约燕小姐出来,须得有正事才行。”

燕蓁心中叹了口气,无奈哄道:“怎么会,我巴不得萧哥哥带我出来见见世面。”

虽然一个说的毫无诚意,一个听得压根不信,但萧允岸还是高兴,只因她愿意哄着自己。

“得了,我就是为你兄妹俩操劳的命。”说完他一掀车帘,叫燕蓁看向那家朴素的炊饼铺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忙前忙后的做生意。

“这两天我左思右想,总觉得那人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你瞧。”

燕蓁随着他的引导望过去,见一身着黑红对襟侍卫服的男子来到炊饼铺前,老妇人见了连忙笑逐颜开的迎出来,拉着男子的胳膊似在嘘寒问暖。

“这是那日不惜犯规伤了哥哥的人?”

萧允岸点头,“此人名叫吕一,我曾在宫里见过他一面。”

“他是皇城司的人?”

见他摇了摇头,燕蓁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你三哥的人?”

“正是。那时他还不是侍卫,一身杂役打扮,步伐身手却一看就是练家子,因此我多看了两眼。”

燕蓁凝眸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昨日从茶会回来,听李墨卿所言便知萧允恒因犯了陛下忌讳被禁足有段时间了,根本没有机会插手遴选。如此一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萧允羡。但她仍抱有一丝幻想,觉得不能只凭前世他对燕家的卸磨杀驴武断的认为哥哥受伤一事与他有关,直到现在结果摆在眼前…..

从前无论他怎样对自己,她都是逆来顺受,最多心死决定避而远之。可今日不知为何,过去累积的愤怒从心底疯长出来。

“那妇人是他的….?”

“母亲。其母老来得子,其父在他年少时就过世了,他便靠着母亲起早贪黑卖炊饼长大成人。也不知后面得了什么机遇,竟成了三哥的府中侍卫。”

“走吧。”

萧允岸回头看她,见一向娇俏的脸上此刻冷冰冰的,整个人恹恹的靠在马车里,了然道:“我帮你出手教训他,不必不忍心。”

燕蓁摇摇头,心中自嘲:哥哥和他都以为自己是心软的小白兔,殊不知她是伺机而动的菟丝花。看似柔软细嫩,缠绕枝条实则为了吸取养分,直到覆盖整个树冠,一击必杀。

“萧哥哥,此事你不要插手了。”

闻言,桃花眼里带上了点点柔和,他问:“你是觉得此事有我三哥裹在里面,怕我为难?”

她不愿与他解释自己的计划,只劝道:“总之,别搅和进来。”

见他凝视着自己不语,燕蓁便当作他答应了,只是回去的一路上,对他莫名其妙的好心情感到不解。

日落西山,江刃辛忙完回到府中,发现三两下人正围在书房前的空地上,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鹰扬上前正打算训诫,就见他们如鸟兽散的纷纷离开了,只留地上一滩腥秽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大人这段日子养的幼鸟,此时正倒在沾满羽毛的血泊中,脚趾蜷缩着抽搐的蹬腿,颈部、腹部已经血肉模糊,似是被钢钉一类的圆柱锋利物贯穿。

鹰扬小心翼翼地侧头,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地面,冷峻的眉眼凝结成霜。

“谁干的!”鹰扬环视着院内下人,随手拎起一个小厮的衣领,怒道:“说!怎么回事!”

“不关小人事,真的不关小人事啊….一直都好好的,小的下午进来洒扫,才发现、发现大人的鸟死了….”

“今日都有谁来过?”

“小的…小的不知。”

他见小厮言辞闪烁,立刻拔刀指着他。

“舌头没有用,便得切下来。”

小厮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拜。“小的说,小的说…..下、下午来洒扫前,看见…..看见江老爷的人来过…..”

“府中规矩,任何人来书房重地都需要禀告,你个废…”

“鹰扬。”江刃辛打断他的斥责,他垂下眼帘,表情淡漠如常,抬腿走进书房,背对着他停下,良久,沙哑低沉的声音才传来:“让人收拾了。”

江刃辛关了书房的门,摘下官帽,如往常一样坐在桌前。

不同的是,他如悬丝傀儡一般没有生机,即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看手中的劄子,密密麻麻的字却像从中飞出来一样混乱无序,围着他绕。他疲惫的依靠在椅背上,目光移向桌上放的那枚玉章发呆。

少顷,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梦里,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

再次抬手,他握紧手中的刀柄,将插在胸腔中的白刃缓缓转动,随之而来的是惨厉绝望的哀嚎。

一双浑浊的眼睛狰狞的盯着他,眼珠似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粗哑的声音像四处漏风的破旧风箱,昭示着声音主人的命不久矣。

“萧纵….萧…纵….是你….吗….”

他俯身贴在他的耳边,双目猩红,阴恻恻的说:“是,皇叔,子归回来了。”

“你…你…..”

一只皲裂皱巴的手颤抖着举起,他用食指着前方,挣扎着还要说些什么,江刃辛没有给他机会,用力抽出短刀,胸腔中的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身上。

与此同时,坐在地上身着皇袍之人睁大双眼,头一歪,再没了气息。

天地被大雪覆盖,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洁净无瑕的雪,还有丧葬出殡的白。

他走过静谧的长廊,来到她的灵柩前,此间除了一个叫灵雨的婢女,无人前来吊唁。她此时正目光呆滞的往火盆里丢纸钱,一身麻衣形容枯槁。满室烛光皆被点亮,却驱赶不了这里的冷清。

“这里太安静了,她不喜欢。”

听见声响,灵雨才抬头望去,轮廓锋利的脸庞在烛影的映衬下有些神色难辨。

“大人是来吊唁?”

他未置一词,只阔步走上前,用极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躺在棺椁里的人 。她穿着生前最爱的绫罗留仙裙,头发梳着出嫁前的少女式样,记忆中玉脂般的皮肤苍白的毫无血色,嘴唇上涂了鲜艳的口脂。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又牵过她的手。他曾想象过无数次她的手是怎样的柔若无骨,此时捏在自己手中却只剩僵硬与冰冷。

灵雨此时已借着烛光看清他的脸,又见他浑身带血,吓得站了起来,正想上前行礼,却见他握着那只苍白的手,当下一惊,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觉得理应如此。

“江大人….小姐走了…..我听说宫里变天了,是真的吗?”

他置若罔闻,只淡淡笑着,双眸凝视着眼前人,一刻不离。

“她最喜欢热闹了,待在这里,受委屈了吧。”

“这段时日多亏了江大人照顾,小姐走的时候不疼,像是睡着了一样。”

听她这样说,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心痛的蜷缩在一起,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有一团棉絮,只剩无尽的悔恨。

他伸手小心的将她抱起,转身就要离开。

灵雨跪在地上双手抓住了他的脚,哭喊道:“大人,请让小姐安息。求大人了!”

他抱着怀中人微微侧脸,像是得了稀世珍宝一样,轻声说:“她会回来的。”

说罢,不顾灵雨的阻挠,抱着人走入沉沉的夜色中。

一滴、两滴….

红色顺着他的手腕蜿蜒而下,滴入下方的器皿之中。

“殿下可要想清楚,传世花一旦启动,意味着殿下的半身骨血都没了。”

“谢老先生不必多言。”

他看着躺在身边的人,从容一笑。耳边传来谢老先生的嘱咐——

切记,业力之下,同命同运。

“大人,大人。”

“大人醒醒,回房里睡吧。”

江刃辛倒吸一口凉气,从椅子上醒了过来,见鹰扬正十分担心的看着自己。

“大人可是又做梦了?”

他捏了捏眉心,心跳依然久久不能平复。

从数月前开始,他便频繁梦见一些十分逼真的场景,仿佛自己身在其中一般,且多数都与她有关。他也曾怀疑自己是否遭人下毒或下蛊,可检查了几遭,并无任何不妥。没有头绪,只能从梦中人下手,于是他开始留意她。

燕府、隐照寺、琼林苑….她在现实中与他并无交集,却偏偏一次次闯入他的梦里。江刃辛原本以为一切可以止于自身,直到不久前他在飞云楼上的一箭,射穿了自己可笑的自欺欺人。

原来,他早已分不清什么是梦,甚至希望她在梦以外的地方也能看他一眼。

鹰扬见他心绪不宁,提议道:“要不,属下让郎中来给大人把把脉?”

他挥手示意不用,心不在焉的问:“可有要事?”

“大人,吕一求见。”

“带进来吧。”

片刻,一步伐沉稳的男子低着脑袋进来,恭敬地行礼。

“属下见过江大人。”

“你应该知道,既然把你安排在萧允羡身边,我们便越少见面越好。”

吕一惶恐,立刻跪下。

“属下知道,只是….只是属下有一事相求,这才斗胆来见大人。”

“何事?”

“家母年迈,我如今已被提拔为近身侍卫,便无法常常出府看望。属下请求大人….请求大人能将母亲接至安全处,属下便再无后顾之忧,定当为大人扑心扑命,死而后已。”

江刃辛一言不发,弧线锐利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冷漠,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幽深静谧,压迫感十足。

“上次交给你办的事都办砸了,如今还好意思来提条件。”鹰扬在一旁冷冷道。

吕一跪地膝行了几步,抢白道:“大人明鉴,当日在场上我是算好了的,那一脚下去虽不会致残,但一般人根本无法再站起来了。谁知….燕公子心志竟那般坚毅…..”

“此事不要再提了。”江刃辛站起来,走过去将人从地上虚扶起来。

“你有这份孝心,我能理解。”他转身向鹰扬示意,“你来安排吧。”

“是。”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吕一大喜过望,一个劲的跪地磕头。

“为了防止暴露,今后如非必要,不要再来找我。”

“是!属下谨记!”

吕一领命退下后,鹰扬撇撇嘴,小声嘟囔着:“从前把他从穷孩子堆里救出来,供他吃喝,教他习武,如今回报还没见着一点儿,就知道仗着大人面冷心热来得寸进尺。”

江刃辛淡淡一笑,只无奈摇头当做没听见。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之前兵器丢失一案,咱们不是还帮着燕老将军洗清嫌疑吗?怎么现在又命人暗中打压他的公子?”

“前者是被扣上了‘监守自盗’的帽子,若不洗清嫌疑则会让整个燕家都陷入险境,而后者….”他负手而立,看着窗外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色,心情却无法轻松起来。“….树大招风,荣耀过盛,来日必招祸端。”

鹰扬恍然大悟。

“属下懂了,大人的打压是为了防止他人的打压,实则是为了燕公子好。”

他垂眸一笑。

她的家人平安无事,她便没有烦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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