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靠走路,怎么都是跟不上钟建国的脚程的。
尤其是钟星意,年纪又小,又不怎么干体力活,跑了一段路后,只觉得胸腔都快炸开,喉间一股腥气。
她受不了了,暂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粗喘着气,望着一望无际的大马路,无力而绝望的感觉快要将她淹没。
重来一回,她本以为三哥好好的,等她之后的计划成功,他这辈子肯定能安然无恙。
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房间里做作业的时候,三哥和钟海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星意痛苦的想着,忽地耳边传来了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
转身看去,身后一台拖拉机正要跑过。
她脑子灵光一闪,忽地就朝着马路中间冲了过去,双手一伸,拦在了拖拉机前面。
肉眼可见,拖拉机震了一下,才快速停了下来。
车门一拉开,拖拉机司机就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臭丫头有毛病啊,想死也别害人成不成?”
钟星意仰起头,满脸是泪的朝着司机就跪了下去。
“我不想死,呜呜,叔叔,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和我妈去趟县医院好不好?我给你钱,我给你车费钱!”
钟星意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来五块钱,爬起来绕到了车门边要塞给拖拉机师傅。
那满眼绝望的样子,让拖拉机师傅惊了一下,“你们去县医院干什么?瞧你们俩,也不像是有病啊?”
“是我哥哥,他受了伤,我爸爸骑自行车先带他去了。我和我妈只能走路,可走路太慢了,我哥哥伤得很重,我怕……叔叔,求求你帮帮忙,我可以给你付车费钱的,五块钱不够,我给你十块,十块行不行?”
姚丽娟在前面跑着,跑了一会儿感觉不到身边有人,便回头一看,就看到了钟星意拦车那一幕,吓了个半死,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也跟着过来跪下求司机。
司机见状,忙摆了摆手,打开了车门。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是回城,就顺路送你们一程吧。不过,小姑娘你以后可别这么干了,幸亏是我反应快,要是换个反应稍微慢一点的,你可怎么办?”
司机这么一说,姚丽娟也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钟星意肩头一巴掌。
“这位叔叔说得对,钟星意,下次再不许这样了。刚才,刚才我差点就被你吓死了!”
打完又想到满身是血被带走的钟新程,一把抱紧女儿就哇哇大哭起来。
司机闻声,眉头紧皱,脚下的油门踩得越发急了。
四个轮子的,就是比两个轮子的快。
拖拉机来到县医院的时候,钟建国驮着钟新程也刚刚到,姚丽娟见状拉开车门就奔了过去,钟星意稍晚一步,将钱递给司机。
司机见她满眼猩红,初时那点怒火早就消了,而后朝钟星意摆了摆手。
“不要你钱,留着给你哥医伤吧。你赶紧去,别耽搁了,你哥哥看着伤得不轻,你赶紧去看他吧。”
钟星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钟新程满身是血,当下顾不得别的,朝着司机道了声谢就往钟建国奔去。
“医生,医生,救命啊!”
一家三口的呼声,引来了医院的医生护士,很快钟新程被放上了救护推车,朝着医院手术室推去。
钟新程那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明明与上辈子他久病离世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但钟星意的心口却仿佛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无尽寒风从洞中涌出,凉透了她的四肢百脉。
砰……
忽地一下,她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前世,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件事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三哥,三哥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啊,他会不会……会不会……
不等自己想完,她急忙又开始疯狂摇头,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不会的,不会的,三哥不会有事的。他还要陪着我,陪着我很久很久,他不会有事。”
钟建国到底是大人,将钟新程交托给医生之后,整个人稍微缓了一口气,回头看见钟星意瘫跪在地上,垂头丧气还自言自语个不停,仿佛魔怔了一样,他急忙走上前,将她抱了起来,替她擦了擦眼泪。
“星星,星星别哭,你三哥不会有事的!”
钟建国的安抚,让有些分不清形势的钟星意心头稍安,嘴上的胡言乱语停止下来,整个人趴在钟建国怀中,一口一口抽泣着,视线望着手术室的方向,一眨不眨。
她满心满脑子的疑问,可在三哥平安之前,她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重要。
三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上辈子我欠你的都还没还呢,你一定好好的活着,来跟我讨债!
三哥,只要你好好的,不管你跟我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想着上辈子钟新程为了她辍学,为了她去干最脏最累的活,为了她熬得油尽灯枯英年早逝,钟星意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就往下流。
也许是钟新程听到了她的哀求,两个钟头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紧跟着大门应声而开,医生护士推着钟新程出来,钟星意看到钟新程脸没有被白布覆盖,大大松了一口气。
果然,就听到医生跟钟建国和姚丽娟交代着。
“病人没什么危险了,就是后脑勺破了个口子,出血量有点大,但若再深一些,就危险了,缝了十针,好好养着。还有他身上,挺多青紫伤痕,我一会儿给他开些药,你们给他抹一抹。”
听到他脱离危险,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听到他满身伤痕,钟建国双拳都捏紧了。
姚丽娟和钟星意只心疼得眼泪直流,恨不得躺床上替钟新程疼一疼。
“钟建国,今儿我把话撂这了!从今往后,钟建军一家,任何人都不许进我们家门!尤其是钟海洋,我看他才是个扫把星,败家子,王八蛋!”